宋人的詩話哪本最重要?

最重要的是北宋胡仔編的《苕溪漁隱叢話》和南宋魏慶之編的《詩人玉屑》。

胡仔編的《苕溪漁隱叢話》,中華書局香港分局1976年港版,無印數說明。

在《序漁隱詩評叢話前集》中,編者胡仔清楚說明,編纂此書的動機受阮閱編纂《詩話總龜》所影響。但《詩話總龜》有所不足:「阮因古今詩話,附以諸家小說,分門增廣,獨元祐以來諸公詩話不載。考編此《詩總》,乃宣和癸卯,是時元祐文章,禁而弗用,故阮因以略之。余今遂取元祐以來諸公詩話及史傳小說所載事實,可以發明詩句,及增益見聞者,纂為一集。」

由此可知,不論寫作動機與體例,均以《詩總》為效法對象。其中元祐時期因涉及新舊黨爭,因而牽連及於文學研究,胡仔特因此作拾遺補闕。

《苕溪》纂輯資料以人為綱

本書《前集》六十卷,除了最後幾卷不能歸類,而以體式雜記為目以外,其餘都以人為綱要,即是纂輯前人評論,歸入不同作家名下。凡能引出書目的都羅列,例如《石林詩話》、《漫叟詩話》等;不能引出書目,只是個別評論者之意見者,只標示人名,例如「東坡云」等。所包攬作家,自國風漢魏開始,直至北宋名氣較次作者,共輯於前五十七卷中。

《前集》而外,還有《後集》四十卷,體例概仿前卷,其中尤以開元之李、杜,元祐之蘇、黃,因其為詩之集大成者,故輯錄評說尤多,目的在於「俾後來觀詩者,雖未染指,固已能知其味之美」。由此可見,北宋詩話大抵包羅是輯之中。

魏慶之編的《詩人玉屑》,中華書局上海編輯所編輯,中華書局出版。1959年第1版,1961年12月第二次印刷,累計印數5,400。

據「出版說明」,《詩人玉屑》「是宋人詩話中最著名和規模較大的一種」、「書用輯錄體編集了兩宋諸家論詩的短札和談片,可說是宋人詩話的集成性的選編。其評論對象上自《詩經》《楚辭》,下迄南宋諸家:一至十一卷論詩藝一般和體裁、格律及表現方法種種;十二卷以後評論兩漢以下的具體作家和作品」。這樣的介紹,把書本的內容大要說得很清晰。

魏慶之輯錄南宋人語較為完備

《四庫全書提要》更把魏的著述和歷代詩話作比較:

「宋人喜為詩話,裒集成者至多,傳於今者惟阮閱《詩話總龜》、蔡正孫《詩林廣記》、胡仔《苕溪漁隱叢話》及慶之是編,卷帙為富。然《總龜》蕪雜,《廣記》挂漏,不及胡、魏兩家之書。仔書作於高宗時,所錄北宋人語多;慶之書作於度宗時,所錄南宋人語較備。二書相輔,宋人論詩之概,亦略具矣。」

讀中國詩歌,如果想參詳更多寫作背景和作法資料,不得不細讀詩話作品。讀這類作品的好處是:由於作者時代一般距離原作者較近,所以在版本或作意探討方面會較近原作。另一方面是對作家或作品的評騭,此是文學批評中很可貴的參考資料。

但詩話一般是很零碎,而所側重的要點往往不同,很多時候成為歷史文獻的作用較分析的作用大。但魏慶之的作品卻不同,它很有系統的把歷代詩歌的體裁、作法等作分析,而對歷朝詩人也有專門的論述。《四庫全書提要》把魏慶之的《詩人玉屑》和胡仔的《苕溪漁隱叢話》分別稱為南北宋論詩的最重要作品,大抵符合現實。就據前面所引述,《詩人玉屑》所遍及的範圍包含了詩藝的體裁、格律及表現方法,以及評論兩漢以下人物,作為詩歌研究的集大成論著,大抵不錯。作者謙稱「玉屑」,一方面是謙虛己著(屑),另一方面是推重詩歌(玉)了。

書籍引述原作雖覺零碎,可是例子甚多,而且是據特定綱目編排,在參考某作家作品特色時別具參考價值。如果能夠由始至終捧讀一遍,詩歌的基礎常識大概會是很豐富的。

魏慶之是南宋人,讀此書可以有另一作用,就是了解某些作品在比較早的時期原來有另外的版本。例如謝靈運詩「池塘生春草,園柳變鳴禽」,《玉屑》引作「池塘生春草,園柳變夏禽」、李商隱詩「夕陽無限好,只是近黃昏」,《玉屑》引作「夕陽無限好,無奈近黃昏」等。

《詩人玉屑》的另一價值,就是保留較多詩歌評論的原始材料。書的體例是把詩論和詩評按不同綱要引述資料,這類資料有成書流傳的(如《石林詩話》),但也有沒能完整保留的(如《孔溪談苑》),也有只列談者而不列文獻名稱者(或許沒有特定文獻),這對保留原資料——那管一鱗半爪——有重要意義。

書的末章有詳細的「校勘記」,除了表現了編纂者的認真態度以外,對不同版本引發的爭議可產生一釐正作用。

較為可惜的是,書末如能把所引述過的原資料按撰者年代作一詳細列述,對用書者也許較有幫助。

日期: | 作者: 鄭楚雄 香港教育 中國文化 評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