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2014

有一位銀行經理阿Joe，年紀不過三十多歲，主責投資銷售及財富管理，月入五、六萬，但去年毅然辭職引退。理由是：這個行業壓力大，每月要「跑數」百萬，不足者每週給上司「照肺」多次。他體會到金融界的殘酷貪婪，且花無百日紅，決定自僱開咖啡店。做生意雖然冒險，但咖啡、甜品受歡迎，「有啲客人食完話『好食呀』，我成功帶到開心的感覺給客人，唔單止係數字上的滿足，係有一種感動。」

這種由職業而帶來的「感動」真好，而且能令人開心，收入縱少，也有另類得著。

由阿Joe的例子，不期然令人想到：教育是否還是一種令人開心而感動的職業？

教育是一種古老的職業，照理說，它應令人開心，否則無法延緜千年。過去也應是這樣的。教育的最重要功能是開啟智慧，把一種施教者所認同的道理傳授給學生，也得到適當的回應。孔子說：「朝聞道，夕死可矣。」早上明白了「道」，晚上死了也沒有什麼遺憾。這種「得道」的快慰，是受業者所渴求，而「傳道」是為人師者三項主要工作之一（韓愈說的，另外兩樣是「授業」、「解惑」）。未必真的像孔子說的誇張，但無論如何，能啟導學生，把道理傳授，是重要的。

現在的教學工作，已沒法令學生有甚麼像「得道」般開心了。繁重的功課，不斷的測考，目的是要在公開試取得好成績。教師教學，最重要是把課程要求教完，而且要用多次的考核，確保資料記入學生腦中，在公開試場上能應用出來。

最近聽到學生談及，有老師留堂補課直至七時——學校工友關門放工的時間——要學生完成老師的要求才可離開。這樣跡近施虐的學習方式，我想教與學雙方都不會開心的。

教師像慈母般無微不至教導學生，兩脇插刀，恨鐵不成鋼，精神是可嘉的，但體能、精力以至情緒都應負荷不輕。面對繁重的課程以及批改工作，應該沒有餘暇左思右想，把生活課題想出一些原則和理念，和學生分享討論，並加啟迪。而且時間永不夠用，也應沒有閒情閒心閱讀進修，追求學問的更高境界。沒有思想的活水，課堂之中，「塘水滾塘魚」，教師對於學生，漸漸只能擔當「授業」、「解惑」的工作，「傳道」，沒有可能了。

對於一種人生道理、道德情操，沒有了然於胸的智慧，學科知識只能成為謀取個人利祿的手段，發展到了極點，就像阿Joe所形容的殘酷貪婪，這是「傳道」比「授業」、「解惑」尤為重要的原因。

話說回頭，教育是否帶給人開心的職業？學習上的解難，開心是短暫的，只有經過人生歷練的考驗，把學習過程提煉成一種生活智慧、遇事的解難能力、面對是非能適當取捨抉擇，這樣教育，對人生才有意義。只熱中於學習上的催谷，不停惡補勁補喪補，「成就」會是極短暫的。何況人生的整全成長，智之外，還有德、體、群、美，缺一不可。五育有所偏廢，長期來說必然受害。

每個人都希望自己所擔當的職業是令人開心的。有這麼的一天，「有啲學生學完話『好有用呀』，我成功帶到開心的感覺給學生，唔單止係成績數字上的滿足，係有一種感動。」總好過大家愁眉苦臉，在狹小的課室中困獸猶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