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2/2013

「華叔」就是已故的社會活動家司徒華，不用多說大家都知。最近「華叔」有一張書法作品拿出來拍賣，是他寫給他的一位朋友名叫歐陽駒的。書法寫了兩句：「行住坐卧觀自在，喜怒哀樂止禪那」，據拍賣公司莊姓副經理指過去拍賣會上，「華叔」的字都很搶手，像這張寫佛偈的更屬少有。這樣說，當然是呼籲人們「有買趁手」了。

「華叔」生前大概很以寫字自豪。他的作品，很多都依足規模，題款、圖章署名、紀年一應俱全。他送贈朋友的字應該不少，有些在黨友和政治同道的辦事處都被張掛出來。他出版過一些書，都自己題字作封面。當然每年年宵「小兒科」的揮春更是數不勝數了。

但我並不很欣賞其「書法」。每次看到他的作品見諸不同場合，都會產生類似「阿叔，唔好再寫咁多啦」的感嘆。他的字，既媚且俗，纖柔而沒有書卷氣，談不上筆力結構，大概沒有甚麼書法功底，隨手便寫。他雖不以書法家自詡，但字的表現，確和他鐵骨崢崢的民主鬥士、又讀過點書的中國文化人形象不配合。或許對人格和作品的配合預期過高，所以總有失望之處。

這件拍賣品，最後拍成5,800元，和底價的5,000元相比，只有輕微的增幅，和「書法」質素有沒有關係，我不敢說；但作為名人墨迹，如此價錢，確又有點兒對「它」（按指作品）感到不值。現在是名人手迹很值錢的時代了。上月一張魯迅手稿書信，賣得人民幣655萬元，平均每一字值3萬元。香港的塗鴉大家「九龍皇帝」曾灶財的作品也有價，有的甚至去到雙位數字。早前一批錢鍾書書信手稿也託拍賣行拍賣，只是受到錢氏家人反對，甚至要脅法律解決，最後才不成事。如果事成，以錢老的聲譽，拍賣價一定非常可觀。做成這等現象，最重要的是大中華區錢多，在通貨膨脹的情況下，實物有價。其次，名人作品，尤其已故名人作品，已不能再有，任何文獻都是孤本遺珍，要炒賣，肯定有「水位」。

對於這些現象，我是很替已故寫意畫家丁衍庸感到不值了。丁公生前作畫無數，有不少是不問誰人，隨便便加以送贈的。丁公生前生活困苦，在中大藝術系任兼職導師，微薄的薪酬或許僅能餬口。他自創雙面畫，展覽時不能掛牆，要凌空吊起，才能全覽兩面。不知就裡的人以為創新頭腦了得，但實情是買不起畫版，興到之時只能在已畫的作品背面創作。有些更是把舊作塗上一層白油彩，再在白油彩之上繪畫。現在丁公作品有價，那些年上過中大校外課程寫意畫的學生，應該都能發一筆小財了。但這些財富，當然和「丁衍庸」無關的。

由這例子，我一方面覺得「華叔」的「書法」理應不怎麼值錢，但「『華叔』」的書法卻應非常值錢的。一位故人，受「華叔」當年手寫佛偈鼓勵的歐陽駒，把作者題名送贈的珍貴紀念拿去拍賣，才得到些微金額（扣除拍賣行政費），或許是始料未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