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3/2016
當香港教育運作出了問題,比如近日學童自殺數字趨升,很多人自然都會歸咎於教育「制度」,呼籲要對教育制度多做改善工夫。
但香港教育制度倒還不算太壞吧,最少比殖民地時代有了些改善。例如學制,幼稚園、小學、中學、大學等分級,大致上和世界接軌。近年推行的新高中制,把舊有七年中學改為六年,讓大學多一年,算是符合學習的要求。
中學文憑試由舊制的三年兩試改為完成中學一試,減低了學習的艱深程度。學科也做了些解放,中學已沒有了文科理科的規限,學生可因應個人興趣選科,而且科目也減少到兩至三個選修科。
學校的班級因應升中人數減少,也由原來的32班縮減為24班,每班人數也有下調的趨勢。教育政策規定,學童每年的上課天為190日,有90日的學校假期;每日課時也有規定,大概8時上課,下午4時總應該放學了。
殖民地時代流行的英文中學,令學童不問能力,大都以英文學習一般科目。近年由於教學檢討,發覺純英學習帶來不少問題,於是因應學童能力分流,學校也不單純稱英中或中中了,概以學習語言分班,一校之中有中文班英文班之分,適應不同能力不同學生的學習需求。
這樣的「制度」,雖不算完美,但也總算是頗像樣了,做為何總有些人不「收貨」,出了教育問題時總呼籲要改革教育「制度」呢?
我想不應把帳歸咎於「制度」的表面,而著實是執掌教育「制度」的人出了問題。
就拿最近教育最熱門的問題TSA做例子吧。TSA是中小學的學習評核,不計算入個人成績,用來調校學習方法和作為課程分析的依據。如果按照推行原意,考評局每年分發一些程度適中的試題,學校安排測試。分數既不計入學生個人成績,教育局不用數據威迫學校,學校對TSA成績沒有任何苛求,教師不編配額外的操練,學生定時完成試卷,評卷數據上呈作分析之用,一切運作暢順,應沒有甚麼人會有非議了。
但現實是,執掌教育工作者在每一環節都加一把,令「制度」扭曲,例如教育局以數據唬嚇學校;學校決策者為做靚數據,施壓教師加強操練;教師為求個人榮辱以至職位穩定,加入催谷行列。於是:功課擠壓、假期操練、練習簿數目嚇人、考試壓力沉重……諸如此類後遺症相繼出現,於是廢除TSA成了社會運動。
但,究竟是「制度」出問題,還是人出問題?而且論催谷,TSA應不及DSE深而廣,為何後者似乎不會有很多人反感,而且補習成行成市,家長不反對更甘之如飴,但前者就飽食「死貓」,理由何在?最合理的解釋是,DSE操練(對個人發展)有用,TSA沒用,未能滿足家長功利心態。
又例如日漸普及的「普教中」(以及類似的「簡代繁」)吧,學校熱中,但卻有帶來學習反效果的非議,又有人對教育「制度」說這說那了。但且慢,「普教中」甚麼時候給列入「制度」的?教育局也說不得准吧,但偏偏執掌校政者(例如校董會、校長)卻極力支持且努力實踐。這類未經教育原理檢定和教育效果評核的,也算很重要的教學改變,就給一些教育門外漢把持兼推行了。到了出了大問題(例如DSE中文科成績倒退),又有人要號召教育改革了。
相關導致這樣那樣的教育問題實在太多了,但稍有理性頭腦的人,都不應事事歸罪於教育「制度」,而讓教育劣質化的教育操作者輕易「甩身」吧。
在TSA鬧得沸沸揚揚的時候,教育局曾有建議,讓家長投訴學校無理施壓的例子,使沒有考試壓力的測試回復它應有的功能。這做法應是敷衍一下社會訴求吧,如果認真執行兼有後果的,也倒不會全不湊效的。但當校長會批評教育局離間家校關係,事情就很易改變,建議可以消失得無蹤,於是最後大家又會把針對的矛頭一齊指向教育「制度」了。
是的,香港教育問題是危機深重的。看到學童學習壓力的沉重,每天功課積壓,沒有發展其他生活興趣和鍛鍊體能的機會;學校當局不管甚麼190日上課天、90日學校假期的規定了,放學以後編排密密的補課時間表,假期大部份時間也得回校上課或溫習,逐漸成為「常態」;校長責成教務或科主任要求教師填寫補課時間表,「勤力」(不要說「瞓身」)的會對(教師)「考績」有幫助。
在社會層面,家長追求名校,壓迫子女學習,「虎爸」「虎媽」大行其道;小小學童要學懂十八般武藝,不問能力只往英中裡鑽,而且大力支持學校「普教中」,課餘也鼓勵子女多讀簡化字書,好和國內接軌。
面對這一切,你還得有贊成或反對的權利,但如果運作不合己意,似乎要把批評的對象對準教育的執掌者,而非其「制度」。當然有時是參與施壓者的行列,但到了不利於己的時候,換個角色又可變回受壓者,對教育問題以至社會現象指指點點,甚至伙同子女做了教育「制度」的受害人,形成了一種社會勢力,那真要教人大開眼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