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一些專欄喜歡談人名聯，筆者也來趁趁熱鬧。作為開端，不妨引出「墨」「泉」二字來討論。但看官勿被誤導，以為是以國學大師錢鍾書先生的別字「默存」來做對。這裡所說的「墨」和「泉」，就是以「墨」對「泉」，是單字對。不是嗎，只要細拆二字，「墨」的上方是「黑」，「泉」的上方是「白」，是顏色字對。下方的「土」和「水」，則是以自然風物為對。「墨」「泉」二字，又分別是仄聲和平聲，符合對聯的聲調要求。漢字是否還有這樣巧妙的單字對，讀者不妨試找找，也可深入了解古人造字的奧妙。

說完單字，循序漸進，就是二字人名對。最通常會用「阮元」對「伊尹」，兩位都是歷史名人，前者是經學家，後者是名相。這是用字型的特點來做對稱，而聲調是「仄平」對「平仄」。讀者如有興趣，日後替人（或自己子女）改名，可用相同方式，但就不是每個姓氏都有這個特權了。

三字人名對，就是某專欄提到的陳寅恪為清華大學入學試所設的命題。上聯是「孫行者」，據說有學生對出「胡適之」，得了滿分。文章沒有說明為何「胡適之」得滿分，是這樣的：「孫」和「胡」，隱含「猻」、「猢」，是猴子的別稱。「適」，據《爾雅．釋詁第一》：「如、適、之、嫁、徂、逝，往也」，「適」和「往」同義，和「行」也有動態上的聯繫。但年輕學生萬勿以為這是可拿滿分的model answer，慣性地拿來死背爛記，因為另一答案「祖沖之」（劉宋時代數學家）也可通。「祖」和「孫」關係甚至較「猢猻」直接。

這類文字的遊戲，和鬼斧神工當然有很大的距離。據說，解放前《大公報》曾出句徵對：「左舜生，姓左不左；易君左，名左不左；兩君胡適？其于右任乎？」這裡嵌入了四個人名：左舜生、易君左、胡適、于右任，但「兩君胡適」和「其于右任」卻是別解：「兩人往哪裡走」、「在右邊任職」。

當時有一位熊一歐先生擬對：「梅蘭芳，伶梅之梅；陳玉梅，影梅之梅；雙玉徐來，是言菊朋也。」「梅蘭芳」，著名京劇演員；「陳玉梅」，著名電影演員；「徐來」也是演員，卻可解作「姍姍來遲」；「言菊朋」也是京劇演員，卻可解作「說菊部（舊時戲班泛稱）的朋友」。（註）

這樣的例子，我說是鬼斧神工，相信讀者也不會反對吧。能寫出這樣的對聯，對時事要了解，對人物動態要掌握，對文字的結構以至語法、語意的認識，也要精通。當然更少不了的，是對傳統文化有由衷的敬意，也有孜孜不倦的求學問之心。要做到這樣，既要有深層的文化土壤，也要有適當的學術培訓，恐怕不是隨便設個故宮博物院分館就能讓文化內涵迅速提升吧。

（註）例子和解釋見《咬文嚼字》2000年第1期。

8/1/201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