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港某富翁聲稱為幫助青年人置業,願意捐出新界農地建屋,希望政府可豁免補地價,計劃是興建三百餘尺、價格約一百萬元的免付首期的「上車盤」,協助舒緩「無殼蝸牛」的住屋需求。
富翁在記者招待會中介紹相關決定,並指出一個人除了要懂「聚財」之外,還要懂「散財」。
這不禁使人想起香港另一富翁,指稱自己「視富貴如浮雲」,而且「君子愛財,取之有道,用之有道」。兩位富翁宅心仁厚,樂善好施,值得稱頌。而他們所揭示的處理財富之道,也很有啟發性。但是否足夠,不妨參看古代富翁對錢財的看法。
《史記.貨殖列傳》記載中國古代一些富人致富之道,令人印象深刻的有范蠡和白圭二人。范蠡替勾踐雪了會稽之恥,覺得越國用計然之策,已很成功,於是乘扁舟浮於江湖,變名易姓,在齊為鴟夷子皮,在陶為朱公。陶朱公以貿易致富,所揭示的成功之道是:「善治生者,能擇人而任時」,但卻不惜財:「十九年之中三致千金,再分散與貧交疏昆弟,此所謂富好行其德者也」。不要以為范蠡商人本色,一定錙銖必較,但相反他胸懷豁達,富而好德,懂得適時放下,能避過長頸鳥喙的勾踐的猜忌,就是有這樣的處世智慧。
白圭「能薄飲食,忍嗜欲,節衣服,與用事僮僕同苦樂」。這也是難得的事。前面三者或者較易,因為富翁大多節儉,生怕別人賺了他的錢。但能和下人同苦樂,卻不輕易,世間太多像勾踐般能共患難不能共富貴的人。白圭分析前人未竟全功的原因,包括「智不足與權變」、「勇不足以決斷」、「彊不能有所守」,但最重要的是「仁不能以取予」,即是富者需要仁厚,不能對財富予取予奪。
這些例子,都具體說明了富和仁,或者更廣泛地說富和義的關係。所以司馬遷在《貨殖列傳》中指出「禮生於有而廢於無,故君子富,好行其德;小人富,以適其力」、「人富而仁義附焉,富者得埶益彰」。沒有這點胸襟,即使短期富有,但看錢看過頭,捨仁義愈遠,終究失財失本性。
仁是發乎內心的行為,不是用來宣傳個人偽善品格或欺世盜名的手段。富者有仁心,毋須大事渲染,施展出來,別人沒有猜疑之心。像前述的那位覺得財富應「取之有道,用之有道」的富翁,早前他屬下的貨櫃碼頭引發工潮,工人罷工四十多天,風餐露宿,聞說要中央插手,事件才獲解決。工人罷工原因,是認為工資被一判二判蠶食,出賣勞力未能得到合理報酬。工人示威隊伍把「大老細」樣貌製成吸血鬼紙板,很能引人注目。
至於強調要懂「散財」的富翁,他的捐地舉措又引起懷疑,猜測是否藉捐地曲線迫使政府改善郊區設施和交通的配套,變相令他所持有的更多新界農地大大增值。他口中所捐的地是「磚」,拋出可以換來更豐厚的「玉」。而且甚麼資助年青人買樓,內容含糊,為何要把納稅人的錢(地產商補地價費用)白白送給對社會未曾做過甚麼貢獻的人,在本文執筆之時還未有合理解釋。
當然不應隨便說富翁為善是為更大的利益,但市民所質疑,是長期印象所營造出來的觀感。可見富翁刻意為善,別人眼中還是「疑中不留情」。這麼說來,不管怎樣解說,和古書中所記述的古人發自內心的仁厚還有一定的差別。
11/6/201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