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方教育比較重視口才的訓練。小學生在上課前往往有一個show and tell的環節,由學生帶備一種個人喜愛之物,當眾作show and tell。說話內容是什麼不重要(小學生可以說得到什麼?),重要是讓他們當眾說話,既訓練膽量,也激發想象。
傳統中式教育不會重視這些,古籍給人的教誨是說得愈少愈好。孔子說「剛、毅、木、訥近仁」(《論語.子路》)、「敏於事而慎於言」(《論語.學而》),木、訥和慎的結果都是少言。誠然,孔子最討厭「巧言令色」,因為當中「鮮矣仁」(見《學而》)。但多言其實不一定是「巧言」(花言巧語),多說話也未必一定是「令色」(裝出的和顏悅色),只不過是一種普通行為的表述。多言和仁厚,也未必相生相剋。
說話能力是一種技術,和智商的高低未必有關連。但多說話的人肯定是頭腦比較靈活,否則無法支撐其多言。你是哪一種人,是天賦多於教化。
一個社會就包含不同品類的人,才能做出不同貢獻,但最不好的是某種想法變成了一種教條或道德枷鎖。
《論語》中記載了孔子兩個對學生指責的事例。《陽貨》中孔門弟子宰我覺得三年之喪太久,應改為一年。這意見給孔子當頭棒喝,被孔子稱為「不仁」。用現今標準看,宰我只不過為一些舊禮制提出修改的建議,卻被這樣斥責,是不是他的「利口辯辭」(見《史記.仲尼弟子列傳》)數犯孔子之忌?
另一例子見諸《先進》。子路說:「有民人焉,有社稷焉,何必讀書,然後為學?」本來也是提出對事情的看法,但孔子卻不滿地回答:「是故惡夫佞者。」不要小看這個「佞」(善辯、巧言諂媚)字的能量,這會把子路迫到論辯的死角去。
中國人缺少思維的創新,也不鼓勵口才的訓練,和孔子的「教學法」不知有沒有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