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10/2006

        劉半農《相隔一層紙》：「屋子裏櫳著爐火，老爺吩咐開窗買水果。說『天氣不冷火不熱，別任它烤壞了我。』屋子外躺著一個叫化子，咬緊了牙齒，對著北風喊『要死！』可憐屋外與屋裏，相隔只有一層紙。」

        新高中學制早前展開第三階段諮詢，為期三個月，內容主要圍繞考評部份。教育統籌局為推廣三三學制，分門別類的諮詢會是少不了的。新學年伊始，在職老師大概也會收到局方贈送的記事簿。簿子每頁印上「334工作坊」標語創作比賽得獎作品，雖然大都是些平仄不協對偶不全的所謂「聯句」，但製作者軟性促銷的意味還是明顯的。

三三學制優點明顯

        好的東西其實也無須過份促銷。據說，三三學制是讓「所有學生均有更佳機會踏上成功之路」，同時又令「考試壓力消減」和「學生多元化發展」，如果這樣，看不出有甚麼理由應去排拒。

        三三學制是世界學制的主流，香港推行，是和世界接軌。讓每個學生多讀一年中學—任何接受教育的機會都是值得珍惜的。大學增加一年，能開拓較寬廣視野，培養獨立思考能力。六年中學採平衡班制，沒有升級的樽頸；兩個公開試合而為一，都能減輕學童面對考試的壓力。高中三年能令科目有較大發展空間，達到較多元化，適合不同稟賦學生的目標。

        由是，有今年入讀中一（第一屆三三制）學生自比為制度的「白老鼠」，其實也是一隻快樂的「白老鼠」了。

舊制是殺戮戰場

        然而，相對於舊制學生，這麼「一層紙」的另一面卻是一個教育制度所彰顯的殺戮戰場。公開試重要，社會重視成績，崇高抑卑，學生自求多福，唯有黃卷青燈，十年窗下。補習社大行其道，據云營業額每年達數十億元計。派位網仍受極度關注，家長為求子女入讀名校，甘作長期部署，自行派位人龍見首不見尾。過去只聞有「升中派位全攻略」，現在不單止有「小學派位全攻略」，甚至更有「幼稚園選校全攻略」了。學校以教材艱深為「賣點」：中一教中二課程，中二教中三課程，餘此類推，習而為常。有名校小二學生更前進到要勒令仿作名家詩歌了。

        一個新舊制度轉移的過渡期，「一層紙」的兩面，究竟是「所有學生均有更佳機會踏上成功之路」為虛誕，還是世俗望子成龍、枯槐聚蟻氣象為妄作，不同人有不同領受。

        自然，沒有人願意不做「老爺」做「叫化子」的。「櫳著爐火」、「吩咐開窗買水果」是福氣。只是新舊制度有一個互換過程，風俗的厚薄卻往往根深柢固。緬懷舊制，加強操演，力爭上游，是信賴舊制度可令你由「叫化子」變成「老爺」；質疑新制，疑惑自己是「白老鼠」，是擔憂新制度可令你由「老爺」變「叫化子」；抑或偌大群眾了無成見，甘作隨俗的羊群，既來之，不安之，似乎愈想愈叫人糊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