窮有兩個層次,較低的層次是物質、金錢等的匱乏;較高的層次是道德文明、人生理想的困阨、不顯達等。中國古代哲人論窮,往往集中後者而非前者。
《論語.衛靈公》:「在陳絕糧,從者病,莫能興。子路慍見曰:『君子亦有窮乎?』子曰:『君子固窮,小人窮斯濫矣。』」
在一次絕糧的困境中,子路問君子有沒有窮的時候。孔子很冷靜的說,君子雖然窮,但還有所堅持,小人一窮,就無所不為。
孔子不害怕絕糧餓死,只害怕理念不能堅持。在早上得知真理,當晚死去也未嘗不可(《論語.里仁》:「朝聞道,夕死可矣」)的思想領域中,物質的不足,孔子顯然不會介懷。
孟子說得更直白,《孟子.盡心上》說:「故士窮不失義,達不離道。窮不失義,故士得己焉;達不離道,故民不失望焉。」窮困時不失掉義,是能自得其樂的。這種精神境界,甚至可以引申到政治:得意時不離開道,所以百姓不致失望。在這個思想領域中,個人物質是否窮乏,真的不算什麼了。
如果把古代哲人的視角,一下子拉後二千多年,人們似乎重視物質超過理念。說人窮,就是說你缺乏金錢、地位,以至做人的尊嚴。多少人一生拼搏,為的就是多攢錢財,受人膜拜;向上爬、博上位,到了位高權重,就可欺壓在下位者。人們害怕被視為(沒錢的)窮,多少人為了脫窮致富,犧牲個人操守或主見,甚至為虎作倀,欺壓善良,真的比比皆是。「朝聞道,夕死可矣」的道德境界,真箇是天方夜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