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5/2010
高錕教授獲得諾貝爾獎,在香港引起一陣哄動,也令他在香港出版的「唯一自傳」《潮平岸闊.高錕自述》大收旺場。是書初版於二零零五年七月,聽出版界的朋友說(高獲獎前)並不好銷。貨品存倉既久,空間有限,將難逃廢紙回收命運。可是獲諾獎消息一到,大小書店都把此書放在當眼處,銷情「敗部復活」。筆者手頭一本已是二零零九年十月第三次印刷版本,扉頁「作者簡介」也加上了「二零零九年十月榮獲諾貝爾物理學獎」說明。
我寫此文的目的,並不是慨嘆人和書的命運,而是從高教授經歷過的事中,找出其中二三件,看看對香港教育現象有何啟發。
第七章「光明在望」記高教授在日本首次發表有關光纖通訊的演說,演講室內坐滿了研究人員,他們很專心做筆記,但在演講完畢後卻沒有人發問,這令高教授有點難受。及後才知道日本技術人員一般都有良好的讀和聽英語的能力,卻怯於用英語發言。
一般人覺得日本人英語水平不高,這是教育制度使之然。但作為尖端科技人員,有理由相信他們具有接軌國際學術的英語能力。講得不流暢不打緊,最重要是有思維能力和創造力。沒有人會質疑日本人科技成就,這確實是使竭力提升英語水平的香港人汗顏的。香港人花在英語學習上的資源(實際的和抽象的)頗鉅,教學語言要犧牲母語改用英文,也花費鉅額金錢聘請外籍英語教師。但不少學生英語卻不很好,科技發展更不要提了。這是甚麼緣故?
同一章中,高教授記他的女兒在香港讀書時,數學只得C級,及後到美國升學,教師把她安插到成績普通的數學班,但不久便把她提升兩級,到較高的班級去。在中學畢業前,她已把數學課程讀完。她的老師驚嘆:她的數學那麼出色才只拿C級,那些拿A的不知要厲害到甚麼程度。
但事實上,香港不以出產數學專才著名。每年雖總有些臉上掛著厚重眼鏡的小學生拿甚麼國際數學獎,但長大後卻好像無以為繼似的。艱深的課程會窒礙學習的興趣,專才,畢竟不是靠操練可以造就的。
高教授是大忙人,工作時間至少有三分之一在外地度過,往世界各地參加各種會議。他的妻子很多時不知他身處何地。即使在家中,有時在週末開車和家人去商場,途中總要在辦公室停一停。「停一停」卻往往會遇上同是回辦公室的同事,一談起來便忘了時間。他的妻子當然接受不了這做法,有一次在等了半小時後,就自行開車走了,把高教授擱在半途,不知如何是好。
高教授的忙,我想他不會引以為苦,因為他所做的應該都是他感興趣的事。興趣,是任何學習和工作的動力。香港教育能否引起學生興趣,看看他們背負著的沉重的書包、補課後的疲勞面容,與及不斷增長的抑鬱和焦慮的調查數據,就可知道。
第八章「開拓新領域」提到高教授是光纖研究的先行者,可是產品最終沒有專利權,沒有為他帶來分文。高教授對此泰然處之,認為工作已為他帶來終身的樂趣,而且還得到報酬(意指薪酬)。他的最大收穫,能夠在歷史留名,於願已足,專利稅云云,何足道哉?
高教授即使不是視錢財如糞土,至少也是看得很豁達了。他把諾貝爾獎金捐贈一些老人痴呆症研究機構,是另一明證。教育的目標,不是替你累積千百萬的財富,最基本應是學有所用,能貢獻人類。沒有多少人能得到歷史留名的際遇,但回饋社會卻是人人可以的。功利的教育哲學卻植根於實利,求學不是為興趣,而是著眼於如何走線搶位。從事一項職業,要先論報酬,要以能最早累積到「第一桶金」為「叻仔」。
高教授生平經歷有啟發性之處很多,問題是你覺得是否「有用」。《潮平岸闊.高錕自述》一書不能教你發達致富,只能看到一位謙卑的科學家默默耕耘、功成不居的努力。
高教授有世界視野,科學成就超越時空。香港教育事業的參與者能否從中得到一點兒的啟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