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零一一年三月八日
香港有一位中文大學統計學系碩士畢業生,名叫梁建鵬,在碩士畢業後只做過兩份工,但很快便被辭退。他說他曾經申請過200個職位,沒有一次成功。他在網上撰文控訴教育制度失敗,慘痛指出「細個幾努力讀書都冇用」。
對於一個由會考、高考以至碩士畢業都拿高分的學生,最後只能靠千多元綜援過活,慨嘆「細個幾努力讀書都冇用」,是情理之常了。當然我們不否定有些讀書好的人,被謔稱(或虐稱)「高分低能」,進入社會是很無助的。工作世界要的是「話頭醒尾」的人,如果有高學歷,除了要即時把所學貢獻工作,為僱主謀取最大的利益外,更加要設法證實你可以和願意這樣做。不克此任,即使你的「沙紙」多亮麗,也於事無補。
這樣的森林定律,拿高學歷的似乎一直被麻痺得視而不見,因而在實際職場中碰壁,可說是思考脫隊的結果。
但話得說回頭,我們教育制度不是鼓勵人們埋首於學科知識的機械性吸納,而不慣、也沒有能力去處理生活問題嗎?小小一個學童,自少被家長催眠,要出人頭地,就得讀好書。「負責任」的家長,更加為子女安排好讀書的門徑,最佳妙者莫過於讀一條龍英文小學,繼而中學,繼而大學專業學科,好接軌於香港經濟社會。偏偏現代知識型的社會,正正太過知識化,因而製造了大批高學歷人士,可職場職位卻不孚所需,因而處境悲劇將演完又演。
過去執掌教育部門者提出「求學不是求分數」的說法,在不同時間給人拿來作笑柄。大家沉醉於一個求分數的遺傳基因之中,覺得這是成功者意圖用最輕省的語言去為一個痼疾社會開藥方而說出來的風涼話。「求學不是求分數」儘管在知識世界中證實它的真確,可卻不能隨便移植於香港,因為我們所缺乏的正正是去除這一人生緊箍咒的配套措施,和社會土壤。
梁建鵬「搵工」困難,除了一些個人質素的缺點外,最主要還是過去被認定為讀書精英,以為高學歷就是「搵食」保證,因而疏於在人生思考歷練中去發掘更多的技能,給自己更多的機會。但假使你不想做梁建鵬,你又可以做甚麼,能在這個社會中獨善其身?人家排隊爭逐名校,你可以不跟隨嗎?人家入了英中,覺得高人一等,長大後可以靠專業搵食,難道你有權反對嗎?人家學習歷程中,是不停的濫補(課)勁補喪補,難道你可以拆穿學校的「西洋鏡」,並說出:「老師,為甚麼你只著眼於自己的飯碗,拿我們來虐待?」不能這樣,便只能默默跟著大隊,高智能者一直以勝利者自居,直至有天際遇不佳,才驚覺在專業學科中泥足陷得太深。不過他們還好,有二十多年就學的光輝日子,好過一早被認定是制度的失敗者,一生背負頭頭碰壁的枷鎖。
「是時候檢討我們的教育制度了」這樣的呼籲,是說得太早、還是太遲,還是說得出也是徒勞?這麼「學術性」的語言,及不上梁建鵬「細個幾努力讀書都冇用」通俗而有切身體會的自剖。但有「細個可以不努力讀書」這麼透脫,卻可以做甚麼?我們的社會有給予「另類」的選擇權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