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2018

據報章報道，教育局正研究資助學校新入職教師退休年齡由60歲延長至65歲，以應付人口老化引致勞動人口減少的現象。

建議本來很值得討論，但看看細節卻有不少地方引人遐思。按諮詢文件，新退休年齡只適用於修訂條例生效後首次被聘任的教師，現職教師、合約制的常額教師、核准編制內的兼任教師等一概不適用。「首次被聘任」，猶如因「首次置業」而得優惠，權利一用即逝。假設新建議通過，受聘入職的「首聘」老師如果剛從大學畢業、只是二十多歲的年紀，這位老師做到退休年齡，是否應延續，應是三十多年後的事了。如果政府一項政策，能夠預計三十多年後的需求，那應是很高瞻遠矚了。但教育數據能看通十年後的狀況，已很難能，不要說是三十多年了。

當然有人會從陰謀論看，因為附隨退休年齡新建議是要修訂《補助學校公積金規則》及《津貼學校公積金規則》，把公積金供款年資達10年者可獲政府贈款百分之五，改為要做滿12年才可獲相關款項，其餘15年可獲一成、15年以上可獲一成半都作相等延伸。如果這確是重點，延長退休年齡只是幌子，那也無話可說。但教師退休年齡是否應延長，說到底也還有一定的討論空間。

教師60歲應該退下，我倒相當贊成。有人會認為，教師一向給人印象是上課時間少，假期特長——每年的聖誕、復活和暑假，都有一般打工仔極其羨慕的悠長假期。數校曆表上的日子確是這樣，但現實是這類假期已給不同的學校工作要求逐漸蠶食了。而且教師的「工時」，和一般的工作很不同。每個學期總有一些工作量特重的日子，例如考試前的補課、試卷草擬的傳閱斟酌、學校重要試卷的批改、定時核實交分等。自新高中課程開展，學校多了很多校本評核，有些要令人牽腸掛肚一大段日子。何況現在的教育工作，已不純是上課下課這麼簡單，舉凡學生成長過程、情緒的轉化，和家長的聯繫等，教師不能置身事外。很多時放學後還要處理學生問題，見家長，帶習作回家批改等，箇中的辛酸非外人能道。何況現在新教師的職能也日漸增加，假期帶隊外出，境內境外兼容並包，彷彿連導遊的工作也包攬，還得做不少事前事後的籌備和檢討。

一個認真盡責的老師，工作生涯經過三十多年的折磨，除非你有鋼鐵般的意志，或有永遠求財若渴的需索，否則對退休日期望眼欲穿。現在設計延長，是否存心「靠害」？

當然我所說的只是「認真盡責的」，反是者不在此列。如果對號入座，自然有很多不覺得60歲應是工作生涯的終結。任何工作機構，總有治人者和治於人者之分。如果你因能力超高，或人際關係超爽，很早爬上學校高層的管理職位，工作量當然會減輕，因為權力下放，工作也一同下放。特別是現今教職難覓，總有下層義勇之士，為求職位穩固，會為你分憂減勞。一個人大半生教學工作，每週只上十多二十堂，和每周要上三四十堂自然是不同的。60歲還想續任，大概應是些還未被工作虐待得夠的學校高層人士了。

教師工作雖然繁重，可卻「錢」途無限。翻看2017年4月起採用的津貼中學薪級表，常額教師起薪點是30,320元，這個數字，較不少行業，特別是私營機構高。規例上，教師任滿5年，可以升任高級學位教師，薪金一跳就是67,270元，較很多機構高層主管還要高，更不要說累級而上，由副校做到校長了。

一個人如果從事三十多年的教職，即使並不克盡厥職，累積的財富應該不少。如果你是高級學位教師以上職位，所得優厚酬勞，更非私營機構既要講能力，也要講業績可以比擬。加上相對不薄的公積金，60歲離任，準可安享晚年。要延長教師退休年齡，以社會通盤財政安排看，是否有些損不足奉有餘的況味？

人口老化對教育從業員不足有影響？不要說笑了，隨著學生人數持續下降，教師工作競爭激烈，多年以來，已積存不少超額教師；或在市場外求職，但轉徙流離，還未可得穩定職位者。這等現象，隨著高等學歷氾濫，情況只有惡化，沒有改善的契機。如果政府能這樣有遠見，預備一筆額外開支來供奉既得利益者，倒不如放眼目前，多點投放資源，讓合約教師轉常額，會令教育生態健康些，學子也能獲益多些。

從學生角度看，他們喜歡怎樣的教師？是教學筆記年年翻用、歷屆試題左補右貼、毫不創新；行動遲緩、說話老氣橫秋的「60後」「老餅」，還是較年輕有活力，能了解學童所需，兼能掌握日新月異的資訊科技，令教學內容較新鮮活潑的？

這些都應是很切實的「貼地」之論。當然新建議若不講這些，甚至隱藏重點只講錢不講質，以上討論就未免有些「捉錯用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