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平伯為什麼執意研究《紅樓夢》?我不知道。俞的曾祖父俞樾(字曲園)是清代著名樸學家,是家族有考證的遺傳基因吧——當然這只是無聊的臆斷。
俞平伯也多次說過研究紅學之難。「一切紅學都是反《紅樓夢》的。即講的愈多,《紅樓夢》愈顯其壞,其結果變成『斷爛朝報』」(《宗師的掌心》外三章)、「近人有言:『《紅樓夢》簡直是一個碰不得的題目。』余頗有同感。」(《漫談紅學》)
這是因為《紅樓夢》是一部未完成的作品,但書的主要情節和結局,卻在前5回中有所提及和暗示。作者曹雪芹在寫作過程中,和一些關係密切的批書人有過互動,批書人甚至介入小說的寫作中。
又由於《紅樓夢》在未成書前,已在坊間流傳。有些商賈為了牟利,僱用文化水平不高的寫手傳抄,導致《紅樓夢》有不同的版本(有真有訛)傳世。
這些無疑都是對原著的傷害。文學研究者要費過多大的心思,才能把原作的真貌盡量還原,這是研究紅學者令人敬佩的地方。
顯然俞平伯在當中是最卓有成就的。他的成就主要有兩方面:一是把曹雪芹原著和高鶚續書分別對待,不視為一個整體。他的《紅樓夢研究》有多篇文章指出高鶚續書歪曲作者原意,文字水平也不可同日而語。
另一成果就是以不同流傳版本,逐字逐句校勘出一個比較接近原著的版本,刊印傳世,就是後來廣為人用的《紅樓夢八十回校本》。
他的艱苦研究所得,一段時間沒有被珍惜和肯定,相反成為被批鬥的一個角色。1954年一場大批判運動,俞平伯是風暴的中心人物。
據說反對者把俞拉到屋外樓頂平台,按倒在地上,不斷踢打折磨,要他承認是「反動權威」。俞承認了「反動」,卻不承認「權威」:「我不是權威,我不夠。」(見董橋《聽那槳聲,看那燈影》)
俞在80歲後曾寫詩憶往:「歷歷前塵吾倦說,方知四紀(自註「十二年為一紀」)阻華年」。韋柰在《我的外祖父俞平伯》中記載俞的晚年:「有很長一段時間,他幾乎是絕口不談《紅樓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