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代的文化人,除了做官,要解決生計,是相當困難的事情。依附一些達官貴人,做其幕僚食客,算是一個選擇。
但這,除了要達官貴人足夠豪爽外,被收留者也都要有相當才能,甚至名氣
。像南宋著名詞人姜夔,就因屢試不第,貧無立錐,因而依附蕭德藻為生。蕭德藻惜才,甚至將姪女嫁給他。
姜夔算是好艷福之人。透過蕭德藻,姜夔認識了范成大,和范成為知交。家底富厚的范,把一個歌女小紅送給了姜。姜夔寫過一首《過垂虹》:「自作新詞韻最嬌,小紅低唱我吹簫。曲終過盡松陵路,回首煙波十四橋。」
生活確很「疏乎」了,但沒有創作詩詞的才華,沒有審音調律的能力,姜夔該無法換來這樣的生活待遇。文學、音樂創作,就成了另類的軟性職業。
這些情況底下,為生計好,為取悅「用家」好,甚至只為一時即興,文學作品已不能用傳統文以載道、憂國憂民的標準來衡量價值。
我又想起晉代文學家潘岳寫《閑居賦》的事情。這是潘在官場失意時所作的一篇賦。作者在作品中總結自己做官三十年的經歷,表現出嚮往閑居的樂趣。本來是沒問題的,但偏偏《晉書.潘岳傳》寫道:「岳性輕躁,趨世利,與石崇等諂事賈謐,每候其出,與崇輒望塵而拜。」這段經歷,引來了元好問《論詩三十首.其六》的譏諷:「高情千古《閑居賦》,爭信安仁拜路塵!」
唉!做人真難。寫首辭賦而已,無非抒述一下即時感懷。何況鋪張揚麗也是辭賦特點,有些內容縱不很寫實,也非大錯。又不是作姦犯科、貪贓枉法,稍為崇富諂媚,不算大罪過吧。人始終要解決基本溫飽。元好問「爭信」(即怎信),是把世界看得太單純而美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