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記.遊俠列傳》:「及若季次、原憲,閭巷人也,讀書懷獨行君子之德,義不苟合當世,當世亦笑之。」
太史公這段文字,也算寫得頗為奇怪。奇怪在於:篇中引述的季次和原憲,都算是正面人物。他們「讀書懷獨行君子之德」,理應受人稱頌和學習,可是卻「不苟合當世」。苟合,即苟且結合,或可理解為無原則地附和或迎合。不會無原則地附和或迎合「當世」,原因在於他們都屬於「義」,換言之,即是「當世」不義了。司馬遷沒有點明,但意思也是頗明確的。
抗衡「不義」的「當世」,會面對什麼後果?後果是「季次、原憲終身空室蓬戶,褐衣疏食不厭。」(同上)
歷史中抗衡「當世」這些事例,可說屢見不鮮的。
比如屈原,他和漁父的對話中說「舉世皆濁我獨清,眾人皆醉我獨醒」(《楚辭.漁父》),雖為虛構,但也相當寫實。這是另類的和「當世」不能苟合。不苟合結果如何?詩人選擇「吾將從彭咸之所居」(《楚辭.離騷》)。
又如陶潛,有一個清晨,他的鄰居田父「壺漿遠見候,疑我與時乖」(《飲酒.其九》)。乖是違背,與時代違背,就是不能苟合了。不苟合的結果如何?陶潛在只有四十多歲就選擇隱居,過著清苦的農耕生活,直到老死。
還是歐陽修的母親洞透人世,在兒子還未受功名利祿引誘時懂得為兒子做些防疫準備:「吾兒不能苟合於世,儉薄所以居患難也」(《瀧岡阡表》)。表面是母親的殷勤訓誨,但在兒子還很年輕時就把不苟合等同「患難」,這是很教人寒心的。
不苟合的人,犧牲了正常付出努力所應得到的回報,「當世亦笑之」,你說殘酷不殘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