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文難學,全因方塊

11/2/2018

文字的發明,是很驚天動地的事情,所以古籍記載倉頡成功創製文字,令「天雨粟,鬼夜哭」。中國文字,自創製開始,走上了一條表意的道路去。《說文解字序》說「黃帝之史倉頡,見鳥獸蹄迒之跡,知分理之可相別異也,初造書契。

表意字以圖象為主,見到一種事物形象,就把它用線條繪畫出來,這就是象形字出現的開端。當然物象有些是很複雜的,所以用來表示這些物象的線條也是複雜的。我們現在看所謂獨體的「文」,日、月是象形字,龍、龜也是象形字,但大家的筆劃數目是很懸殊的。

物象眾多,意象更多,怎樣能用文字來概括?我們的祖先很聰明,除象形字外,利用了在象形的基礎上指出事物特質,成為了指事字。例如「刀」字加一點,指出其鋒利的位置,因而變成「刃」字。除了獨體的象形、象形加指事符號外,又發明了合體的形聲和會意,前者以聲為主,後者以意為主,令字的數目不斷增加,希望能概括所有物象。

但文字始終是很繁複的事物,怎樣可以有效掌握和增加?前人用了很有系統的方法,首先是創製了「六書」說。六書指象形、指事、形聲、會意、轉注和假借。前四者是造字之法,後二者是用字之法,此後文字的發展就按這個規則出現,字數即使不斷增加,但也脫離不掉六書的概括。

其次是形聲字的大量創製。現在中文字中,形聲字佔最多,是壓倒性的99%以上。有此現象,是形聲字多了一個「聲」的因素,使表意文字多了一項聲的特性,方便創製和使用。我們現在不懂一個字的正確讀音,因而「有邊讀邊」,準確率還是很高的。

中國文字就是這樣給定型了,一用便是三千多年。其間雖然有連緜不斷的簡化過程,但一字一音、字由筆劃一筆一筆構成、每個字有獨特的結構形式、字型方塊等這幾個大原則是沒有改變的。

這當然令中文難學又難寫了,所以前人也想出了一些方法去克服困難。中國很早便創製了《千字文》,把1,000個常用字,分成每組4字,用押韻的方式排列起來,成為有意義的250個句子,著小孩背誦,成了流行的童蒙讀本。當然背誦以外,如條件許可,還要懂得書寫。能夠正確讀寫這1,000個字,可以說是「學滿師」,對中文有基本的掌握了。

但不要小看這1,000個字,有些(對現今的香港小孩來說)也是頗深的。例如「劍號巨闕」、「有虞陶唐」、「遐邇壹體」、「恭惟鞠養」、「堅持雅摻」、「好爵自縻」……不能摘錄了,每句總包含一或兩個相對較難的字。現在的小學生,你如打個5折,要求他們筆劃端正無誤地寫對500個,相信已很難能了。可知學中文不是簡單的事,沒有持久力和耐性是沒法成事的。

當然學字是起步,由字再串成句,由句而串成文,還要是有意義的文,難度只會逐步加深,不同時期會淘汰一些力不能逮的學習失敗者。

很多年前,一位朋友到美國升學,他就讀的學系的一位教授很有興趣看看中文字的書籍,著這位朋友帶一本給他看看。後來當他手持朋友帶來的一本中文書,隨便揭了揭,看看當中的方塊字,很迷惑地對友人說:這就是你們學習的文字?接著搖搖頭把書本歸還了。美國人學習的是拼音文字,較中文方塊字一字一音、還要艱苦書寫,當然是容易很多了。

現在很多香港家長都希望子女中英兼擅,至少在學好英文之餘,也能掌握中文的學習和運用。如果真有這想法,子女入學前就應好好思量:第一、不以中文為母語,很難學好中文。第二、即使中文是母語,學生日常雖然還可說流利中文,但沒有中文字的讀寫訓練,日子久了,學生自然會放棄中文(尤其書寫)的學習。第三、中文的講讀寫聽,四種技巧各有要求,其中尤以寫最艱難。但無法寫,其他三種技能應用起來也有局限。

這就是一種學習的宿命了。看看一個中文方塊字,其構成方式原來這麼細緻複雜,很有來歷,很有美感,但卻很難掌握。能否跨越,就看你有沒有決心;當然更重要,有沒有好的學習背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