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幾年，有幾位認識的人離開這世界，其中有長輩、師長、親朋。逝去的朋友，有年紀比我大，也有比我年青，都佐證了生命無常的哀痛。

常言：生老病死，人之常情。又說：人死不能復生，這些都是勸慰人們應順乎自然，節哀順變。是的，在萬般不捨的情況下，緬懷往事之餘，一切就只能等待時間的沖刷了。

幾十年研究中國文學和文化，其中經常接觸的一個話題，就是死亡。文學家、哲學家，往往在其作品中談及死亡，也往往嘗試去突破死亡的局限。中唐詩人李賀的譏諷：「劉徹茂陵多滯骨，嬴政梓棺費鮑魚」（《苦晝短》），這樣子取笑漢武帝和秦始皇的戀棧生命和不通世變，也算刻薄兼無情，但也看到當事人的愚昩和自私。

明朝的張岱國破家亡，披髮入山，避跡隱居，是抱必死之心。他在生前自擬墓誌銘，是對生活的懺悔，和對時局的嗟怨。不是輕狂，沒有忌諱，只有滄涼和悲傷。

這些都是看得破，也不用再徵引耳熟能詳的莊子、蘇軾之類了。

當然知易行難，尤其至親或至愛永遠的離別，感情創傷的復原，往往會以年計。

錢鍾書離世後，社科院領導聞訊趕來，楊絳就跟李鐵映院長說：「錢先生去世不舉行遺體告別，不開追悼會，不留骨灰。錢鍾書這樣交代我的。」（《聽楊絳說故事》）對死亡看得這樣透脫，應該不會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