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亞校歌可遠觀不可褻玩

12/8/2013

早前發展局局長陳茂波新界囤地的醜聞被揭,在立法會出席「新界東北發展計劃」公聽會時,以其母校新亞書院校歌中的一段「艱險我奮進,困乏我多情」來自比處境,惹來了更很大的迴響。

陳局長坐擁碩鉅家財,自任局長後醜聞一浪接一浪。之前的「劏房」和「醉駕」事件,已惹「一身蟻」。任為「發展」,卻有土地瓜葛,很難不引來猜疑。

大概,高呼要求辭職之聲激昂,局長以為這些境況既「艱險」又「困乏」,所以必須要以「奮進」和「多情」來自我激勵,簡單地說就是:「我不辭職」。

他的處境有多「艱險」和「困乏」,本來與人無尤,偏偏就不自量力引新亞校歌自況,惹來(尤其新亞校友)反感自屬必然。

新亞校歌的一些節錄:「山巖巖,海深深,地博厚,天高明。人之尊,心之靈,廣大出胸襟,悠久見生成」、「手空空,無一物,路遙遙,無止境。亂離中,流浪裡,餓我體膚勞我精。艱險我奮進,困乏我多情。千斤擔子兩肩挑,趁青春,結隊向前行」,怎樣看都和腰纏萬貫兼貪財重權位的陳局長不相匹配,說他「褻瀆」,也不為過。

但話得說回頭,引用校歌來指斥對手(陳局長)的不是,並由此而重複強調新亞精神的一眾人物,也有些不當。這已是幾十年前的歷史了。自1949年大陸變色,一群有抱負的讀書人南逃香港,在艱苦的生活條件下興辦學校,發願繼續燈傳我國固有文化,使這種道德精神不會因政權變故而幻滅,其志可嘉,自不待言。但要說明的,這是歷史,而這歷史,是隨新亞併入香港中文大學而終結了。錢穆和諸位學者的使命,其實已隨錢穆辭職新亞院長而告一段落。

新亞精神還有嗎?有的,但只在桂林街校舍「遺址」起了些陳年的追憶,也只在農圃道已改變用途的校舍還有點滴的殘餘。自搬進馬料水,也自歸併入了聯邦制的中文大學,成為三個成員學院的其中之一,這點精神便不能自我掩抑的褪色、幻化,而歸於無有。不如此,錢穆也不用辭職,甚至不接納用退休的名義而保有一切退休校長的福利。

中文大學新亞書院的畢業生,擁抱著「新亞精神」,卻做著社會精英、天之驕子的角色。那個年代,大學畢業生少,社會需要一大群高學歷的人士,來支撐社會的中上層架構。政治、財經、專業各界,都不少大學畢業生角色,自然也不少中文大學新亞書院畢業生角色。他們在社會活動的參與中,累積一定的財富和權力,縱使不及陳茂波局長多,但總距離「手空空,無一物,路遙遙,無止境」和「餓我體膚勞我精」很遠的。在這情況下還談甚麼新亞精神,可說是南轅北轍了。

你叫今天進入中大新亞的學弟學妺們「手空空,無一物」、「餓我體膚勞我精」,他會總會「唔肯過你」的。有的甚至連新亞校史、何謂新亞精神,也不甚了了吧,但其情況卻不比我四十年前進入中大就讀時的新亞學生差,因為那時的他們,不少已經是那麼(因入了大學而)悠揚自得兼趾高氣揚的。

陳茂波局長的舉例固然引喻失義,但一眾新亞校友的義憤填膺,甚至想策劃甚麼行動來作聲討,大可不必,因為大家都從蓽路藍縷的創校先人為志節和理想的自我犧牲過程中拿了好處了,再談甚麼而不去身體力行,大概有些「褻玩」的意味了。

日期: | 作者: 鄭楚雄 香港教育 中國文化 評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