棄世者言

「眼中時事亦紛然,擁被寒窗夜不眠。骨肉他鄉各異縣,衣冠今日是何年?枯槐聚蟻無多地,秋水鳴蛙自一天。何處青山隔塵土,一庵吾欲送華顛。」(元好問《眼中》)

這是一個對生活絕對悲觀的人的心情剖白。悲觀的來由:世局紛亂、骨肉分離、時序蕭索,這就是他「眼中」所見景象。作者情願在一個遠離塵世的僻遠之地渡過餘生——這是一種棄世者言。

當然棄世者並不一定悲觀消極的。像陶潛也棄世(「世與我而相違,復駕言兮焉求」),但他悉任自然:「聊乘化以歸盡樂夫天命復奚疑?」(俱見《歸去來辭》)生命不以長短來量度,真正的視死如歸,這是一種樂觀積極的心態,充滿「正能量」。

也有些棄世者「進展」為厭世,只想早日走完塵俗的旅途,像清代黃仲則的《綺懷十六首》(其十六):「茫茫來日愁如海,寄語羲和快着鞭」。活著的滋味人人不同,厭世而早日達成離世心願,也算一種解脫,會贏得別人的尊重。

我最不喜歡陸游的《示兒》,明明說「死去原知萬事空」,但轉眼又「但悲不見九州同」,更要求子孫在「王師北定中原」的日子,以「家祭」相告。這種「空」,並不真空,說出來就有些做作。他思想中還真的未想棄世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