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學夢魘

28/3/2020

自新冠狀病毒肆虐全球,各國皆感措手不及。歐美國家沒有預計病毒流傳速度之快,因此預防設備大多不足應付疫情。為免病毒高速傳播,很多地區都有封城之策。大學作為保護學術及師生安全的堡壘,很多也有快速和果斷的反應,例如停課、結束學期、關閉校園等,都很廣泛被採用了。

學校關閉,尤其在海外,可苦了一大群海外留學生了。很多香港學生負笈海外,沒有學校留宿,加上英美等國處理疫症手法較被動,很多都選擇撤回香港,特別要在封關前闖入,才能免受隔離之苦。

一大群人(為數相信不下數萬)期待湧回香港,機位自然難求。由歐美返港,淡季經濟客位被抬高到頭等價錢。無奈,三數萬價格,買個安全保證也值得。為防長途機感染病毒,成功登機的,都做好一切防禦措施:口罩眼罩防護衣物等,一應俱全。十多小時機程,不吃不喝,不去廁所,讓病毒沒有可乘之機。總之能安全到埗,也能安一眾家長之心,總好過飄零外地,擔驚受怕,前程難卜了。

不管如何辛苦,這次「逃難」,受人禍影響,降臨身上,時運不濟,也莫可奈何。學期腰斬,雖未必能完成今年學業,但當疫情漸退,也還可以重入校園,完成學位,縱使還須多支付學費宿費,或耽誤多一年半載,總有學成之機。

這次事件,學子金錢和精神損失,說到底只是「短痛」,和很多人在太平盛世時安排留學的「長痛」,實不可同日而語。

從正面看,家長希望子女留學外地,用心良苦,也滿懷盼望。留學原本也是好事,例如有此打算,不用受香港填鴨式教育煎熬,學生成長過程比較愉快。到外國學習,能開拓視野,知道世界之大,不再局促於小小的海島,世界觀偏狹。如果是學習的精英,或頭腦靈活的,在外國發展機遇也比香港好,畢業後能繼續進修,或找到適合工作,長留外地,免卻家長籌措移民之苦。

不過,對大多數學生來說,留學外國只不過是完成學業的一種方式。外國失業率高,很多行業不是普通學歷和能力的人可以找到發展機會,完成學業大多要回來找尋就業機會,哪不少方面就要有好的計算,才不致於兩頭不到岸。

計算一,所費金錢是否值得。外國升學得準備一大筆金錢,如果從小學就讀國際學校起計,所費金錢實在不少。有人計算過,「投資」在大中小學的昂貴教育上,家長所花金錢,怎樣計也不少於幾百萬,足以購買本地一個小型住宅單位。如果家境並不富裕,家長需要「餐搵餐食」,要貯蓄升學基金,就意味要家人節衣縮食了。

計算二,在外地升學能讀什麼學科?讀書都為將來就業計,學生留學外地,當然希望能讀到一些工作上的熱門科目,將來即使無法留在原地,也希望回港有競爭能力。但算得上就業的熱門科,自然多人競爭,入學要求自然高。香港學生不是個個讀書精英,尤其要克服語言障礙、風土人情,心儀的科目未必如願。如果只能讀到一些並不是容易找到工作的學科,甚至只能讀一些很普及的通識之類,回到香港要和本地的學業精英競爭,殊非易事。

計算三,學習方式的不同。在香港傳統學校就讀,很多時會被評為壓迫性的學習,學生要求很艱深的學習內容,而且制度壓迫大,課業繁重,令學習生涯苦不堪言。但凡事有一弊自然也有一利。香港學制儘管百般不是,但其優點卻是學習的基礎比較穩固,尤其語文和數學的基礎較佳,對將來升學和就業都有其優勢。有人比較過讀IB課程學生和讀DSE課程學生的差異:IB學生數理科基本功不夠紮實,但勝在有想像力,有好奇心。DSE學生夠實在,但思想較直線,沒有抽象思維。IB學生讀文科商科法律科較佳,DSE學生在理科工科成績較佳。就讀科目決定就業前途,哪一種方向較適合在香港謀生?

計算四,英文和中文。在傳統本地學校就讀,雙語教學,學成以後即使不是兩種語文精通,但最少兩種語文都能運用,這是香港學習課程的一種優勢。但讀外國大學,無論如何都以英文學習。如果從小一開始就讀國際學校,學生在幾歲大的時候就被迫放棄母語,以後想重拾中文的學習興趣,便會變得沒有可能。不需中文而能找尋生計,在外國可以,在香港便很難,這是一個很重要的人生抉擇。

以上四個計算,你和你的子女屬於哪種?如果你的家境並不富裕,又非學業上的上乘之材,沒有太大能力和別人競逐一些就業的熱門學科;學習過程沒有太大的壓迫,學制令你較易投閒置散,發展好的口才和社交,卻少基本功學習;加上自小放棄中文,但回來卻和一大群中英兼擅的本地學生競逐職位,哪你的人生就會比較困難。

過去有些學習能力較差的學生,知道自己不是讀書材料,一早便籌算從技能入手,踏出校門,學習一門手藝。尤其現今香港學制,也多關顧畢業生就業所需,開辦不少和工作世界對位的證書和文憑課程,希望提升學生的專業技能。有些人覺得這些路向太不進取,何況「工字不出頭」,不少會嗤之以鼻。但在各方條件都造就了,留學是留得到了,但工作世界都傾向聘請本地學歷畢業生,飲過洋水現在未必是優勢。加上人的心理,花了這麼多的金錢在升學路途上,要做一些不起眼工作,心有不甘,最後變得高不成低不就。不要說能在工作世界大展拳腳,就是賺回十多年來所花費的學習費用也未必能夠,哪真的為自己製造人生悲劇。

新冠狀病毒肆虐,或許打亂一些海外留學生的短期學業部署,但和很早便走上一條不適當的學習路途比較,所損失的會是很輕微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