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9/2010
據說一場風暴將於今年下半年吹襲中學界。說的是因升中人數銳減而蔓延至中學的殺校潮。教育局將公佈對應措施，震撼在所難免。
問題有多嚴重？在數字上，升中人數由現時至二零一六年將減少二萬一千五百名，跌幅高達百分之二十八點五。教協估計將有三分之一中學面對殺校威脅。
為此，教育局長孫明揚也不怠慢，就任三年來首次發表了一篇題為《小班教學是救校良方？》的「局中人語」，指出沒有「無痛方案」，籲請全港縮班紓緩殺校危機。
孫局長不認同「殺校」這個說法，也否定「設計各種方式去強行重新分配學位和班數，以達至『零』殺校的局面」，認為「需要為學校的收生人數和班數設定門檻」。
「敬酒唔飲就要殺校」言猶在耳，不認同殺校，說的只是風涼話。現時的做法是：學校若不獲編配六十一人開三班，就要結束營辦。你可以溫和地說「重新分配學位和班數」，對某些學校和從業者來說就是殺校了。
問題的爭拗點牽扯到小班教學上去。業界的意見認為，既然就學人數銳減，正好是推行小班教學的良機，讓教學質素提升，也讓學校繼續營辦，老師不會失業。
教育局否定這個想法，孫局長的文章，主要論點就為說明中學小班教學不可行，但當中不乏誤解甚至誤導。
論據之一，不應將小學的做法移植至中學。據說他們委託的研究顧問——劍橋大學的Professor Galton指出，小班教學的成效在小學階段早期重要，但效用會漸次減退。對於一般中學生來說，班上人數太少，會減少他們的群體活動。
這樣的引述很不全面。小班教學的研究不少，結論認為小班不可行的卻不多。為何偏偏要引用個別議論為說？何謂「太少」？現時每班由過去的四十多人漸次減少至三十四人，教育局已視為德政了。但三十四人的終點站，相比於不少先進地區來說是很多的了。劍橋大學的Professor Galton應該補充指出，他的祖家的中學一般每班人數是多少，會不會像現時香港中學一樣，因為一些學校調配策略的不同，還有坐滿四十多人的一個班級結構。
現在學界的要求也不敢太過份，「中學校長會」提出普遍獲教育從業者支持的三十人一班的「中班」建議，希望中間落墨，減低殺校的震撼，看來被接納的可能性很微。理由何在？理由在於教育局以成本計算教育開支，而不是以教育質素衡量教育成效。比如說，孫局長的文章指出，過去五年，每名中學生的教學平均成本已上升近兩成，由約三萬三千元增至四萬一千元。如以六十一人開三班計，這些班別平均成本更達七萬一千元。七萬一千元一個，多嚇人啊！但六十一人開三班，並非常態的運作，而且真的是這樣，距離「摺埋」的日子是不遠的。今年七萬一千元，明年可能是零。零支出是否值得慶賀？
孫局長提出不能忽視家長的選擇，因為縮班減額或減少每班派位人數會影響子女入讀心儀學校的機會。嚴肅地關注教育現況和社會穩定的人大概不會把這些意見看得有多少價值。某一類家長所盯緊的無非是某一所「心儀」的學校的學位數目，或者更狹隘地看是子女能否成為該校一員，界別中如何水深火熱，或由這種教育市場化的訴求而扭曲了教育的整全發展，相信不是某些家長所能、或所願意知的。
說到底，適齡學生人數減少，只為減少中學數目製造了很好的時機。做法是：定下學校最低而能繼續營辦的人數指標，由二零零六年的七十一人，已酌量回應社會訴求減低至現時的六十一人。班別人數已由二零零九年起，分兩年由三十八人減低至三十四人。不足六十一人，除非辦學團體自費，或學校改辦根本沒有甚麼市場的所謂特色學校，或兩間學校合併等，便需要停辦了。去年提出的「自願優化班級結構」方案，四百多間中學非常可憐地只有二十三間「自願」，大失教育局預算，所以孫局長拋出了「敬酒唔飲就要殺校」的恫嚇，期望學校「識做」。「自願」的是有獎賞的，就是教師人手可以凍結五年，讓教師自然流失，減少被即時裁撤人數。現在呼應學界的訴求，暫停殺校一年，再過一年便不獲此寬待了。應付汹湧的殺校潮，可以做的似乎就是這些了。
沒有其他可以考慮的方法嗎？筆者曾提出，學界也有些支持聲音的分區小班，孫局長的文章加以否定，論據只是含糊的「這同樣觸及教育質素問題」，並搬出國務院總理溫家寶的「教育的根本任務就是培養人才」以作回應。
現在教師人手過賸，有沒有想過讓更多年資長的教師有體面地離開崗位，讓後進者還有一絲入職的希望？過去有所謂教師提早離職方案，但俗稱「肥雞餐」的實在連「瘦鴿餐」也不如。是否應考慮「特事特辦」，加厚離職津貼，騰出高薪職位聘請相對低薪者？香港中學的高級教席薪金優厚，在特殊情況下可否凍結升級職位（凍結年期大概不過五年），資源用在保障年輕從業者的生計？三十人一班是否還是「有得諗」，不要動輒搬出甚麼空泛的「進一步增加中學的教育開支，便等於要削減其他教育範疇及公共服務的資源，如應付人口老化的社福服務、醫療等」的理由，令教育界覺得自己罪大惡極？
政府的算盤，其實是不是：減少學校數目、減少教師數目、嚴限政府開支，有需要時把一些最無助的合約教師摒出這個行業；讓有志從事教育工作的人，在未能真正入職前已確知這是一個沒有甚麼前景的夕陽行業，自己另作綢繆；政府開支不會出超的同時，還可大事宣揚教育仍是政府最大的投資項目。
希望我的猜測全部錯誤。